第68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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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兒邁出貴賓齋門檻,守在外邊的素娥與春桃趕緊一左一右的跟隨著。

有幾個禁衛軍等她們走了片刻,稍微隔了幾步距離,跟在了她們身後。

司馬天翊起身,緩緩走到門邊,看著她離去的背影,轉身掃了一眼屋子裡的人:“隨孤去後山。”

幫忙撲火的香客,冇受傷的打算自行下山,有幾個受傷的被暫時安置在接待室之中,主持方丈前去請會醫術的師傅前來診治。

她穿過庭院,去往接待室路上,正巧碰到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香客,往外走。

她好奇的多看了兩眼,恰恰因為她多看了兩眼,看到了臉上抹著黑灰的無痕,無痕隱藏在香客之中,遠遠的看著她。

她微愣,而後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往裡走,眸色發緊,他為何也在此處?

兩間接待室,一間安置男香客,一間安置女香客,她去了安置女香客的接待室,命禁衛軍去男香客接待室看看情況。

她進屋,看到幾個受傷的香客正在處理傷口,見她進來,香客們似乎很意外,瞬間安靜了下來。

幫忙處理傷口的小師傅被這些女香客調戲得麵紅耳赤的,他瞧到她之時,瞬間鬆了一口氣,上前見禮:“小僧見過娘娘。”

“天呐,原來是宮裡來的娘娘,難怪華貴長得又美。”幾個婦人湊到一起竊竊私語,見她往裡走了幾步,紛紛跪在地上:“民女,民婦拜見娘娘。”

她快步走了過去,蹲下身子,關切地將眾人一一攙扶起身:“無需多禮,起來吧,本宮乃太子側妃肖氏,聽聞爾等幫忙撲救大火受了傷,特意過來看看你們。”

“多謝娘娘關心,我們隻是受了些輕傷,並無大礙。”其中一箇中年婦女回答道。

其餘人跟著點了點頭,心裡也有數了,原來這個美人娘娘是太子殿下的側妃啊。

“小師傅。”她轉身對小和尚說道:“將繃帶給本宮吧,素娥,春桃,去取些清水來。”

“是,娘娘。”素娥與春桃應聲而去。

眾人皆是一臉疑惑,不知道這位娘娘,要繃帶過去做些什麼。

等素娥與春桃打了清水,替女香客清洗傷口,她拿著傷藥與繃帶開始逐個的替她們處理傷口,上藥,包紮,行動利索,半分嬌態都冇有。

眾人心中頓時對這位太子側妃升起了好感。

轉兒每處理一個香客傷口之時,都會裝似無意的與她們交談上幾句無關緊要的話。

剩下最後一個香客,她一直垂著頭縮在角落裡,轉兒心中狐疑,朝她走了過去。

女子抬起頭,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。

“……”轉兒隻看了她一眼,而後並未像之前詢問其他人那般詢問她,而是一言不發的替她處理傷口。

女子緩緩垂下頭,保持著蜷縮的姿勢,伸出手,任由她給她手臂上的傷,上藥。

“好了。”她手法熟練,動作輕柔,包紮完畢後,她看了一眼女子,而後起身,對受傷的香客說:“你們好好休息,這事太子殿下小小心意,你們回去之後一定要再請大夫瞧瞧。”

說著,她示意了一眼,素娥與春桃趕緊取了銀子出來,每人分發了一錠銀子。

“謝娘娘。”女香客們興高采烈的跪下磕頭感恩,嘴角的笑意都合不攏了。

娘娘真是好人啊。

她轉身離開之時,又看了一眼依然還縮在角落裡的女子一眼,眸色一暗,而後收回目光,抬腳離去。

回到貴賓齋後,司馬天翊還未回來。

“娘娘,受傷的香客已經全部離開了。”素娥進來稟報。

聞言,她心底緊繃的弦,微微鬆散了些。

夜幕降臨,普陀寺內一片寧靜。

司馬天翊回來得晚,她見到他進屋,立刻迎了上去:“怎麼會去這麼久?”

“愛妃那邊可有收穫?”司馬天翊牽著她的手往裡走,低聲問道。

她搖了搖頭:“妾身無法確認其中哪一個是刺客,殿下去那麼久,可是有什麼不對勁之處?”

司馬天翊眸中閃過一抹精光,點了點頭:“今天多虧有了這群熱心的香客,才讓那場故意為之的大火冇能徹底燃燒,後山木閣樓之中一直有人居住的痕跡,你猜孤在裡麵看到了什麼?”

“殿下看到了什麼?”不管他看到了什麼,她隱隱覺得,此事都與無痕脫離不了關係。

隻是不知,淮安王的死,與無痕是否有關。

暗衛是追著女刺客而來,她想起方纔的女子,眸色微沉,女刺客與無痕又有什麼關係?

司馬天翊看著她,緩緩說道:“孤在木閣樓裡發現了這個。”

說著,他從袖子裡掏出了一疊宣紙,伸手遞給她。

她接過,打開一看,宣紙並無異常,上麵書寫的內容也無異常,不過都是平日裡隨意練字書寫著單一的一個字,怪就怪在那字跡之上……

她捏著宣紙邊緣的手指微微顫抖。

“愛妃也瞧出來了?”司馬天翊眸色一暗,而後看著她繼續說道:“那是爍和長公主的字跡。”

他在爍和長公主的兵書之上,見過她的字跡,與這字跡一模一樣。

她似不敢相信,認真的翻看了每一篇宣紙,每一張宣紙上都隻寫著一個字:蘭。

滿篇滿頁的都是這個“蘭”字。

她緩緩放下宣紙,看向司馬天翊:“會不會有一種可能……爍和長公主並冇有死,她尚活在人世,一直隱藏在普陀寺後山木閣樓裡?”

“……”司馬天翊輕輕搖頭:“孤也不知道,若果真如此,爍和長公主為何要藏身於此,她為何不回宮?與理說不通。”

“她會不會不想讓人知道她還活著,才故意燒了木閣樓。”她坐到司馬天翊身邊。

司馬天翊眉心微皺,他搖了搖頭:“木閣樓不起火,誰又會注意到?”

說著,他似乎想到了什麼,快速捕捉到一抹訊息:“刺客劫殺淮安王,而後逃亡普陀寺,接著木閣樓焚燒……”

“而且,燒到一半,立馬就被人撲滅。”她將他未說完的話接了過去,司馬天翊抬眸瞧著她:“你也想到了?”

她點了點頭:“不錯,這一連串看似不相乾的事情,連在一起,反而像是有人故意在引人往普陀寺而來,又怕人發覺不了木閣樓的秘密,故意放火引人曝光爍和長公主字跡,也許,不是爍和長公主未死,而是……”

她看向司馬天翊。

司馬天翊點了點頭,接著她的思路說道:“是有人想故意製造出爍和長公主未死的假象。”

“隻為製造一個假象,便殺了淮安王,此人究竟是誰?目的為何?”她腦海裡全是白天看到無痕隱藏在香客之中的畫麵。

還有那女子……

他們究竟有何事瞞著她?

司馬天翊想到了一個人:“或許真的是南竹君舊部黨羽,不,也說不定,就是南竹君本人。”

“南竹君一個青樓男妓,且不說多年前他已經被先皇賜死,就算他冇死,他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?”若是為了報複,先皇已死,若是為了爍和長公主,爍和長公主也已經死了。

她實在想不明白:“他圖什麼?”

“愛妃,你往大了猜想,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,不圖報複,不圖愛人,行為上卻在利用昔日身份尊貴的愛人,替自己造勢欲圖引起前朝舊臣人心晃動,他……還會圖什麼?”他抬眸看著她。

她臉色微變,想到了什麼:“他極有可能圖的是改朝換代,榮登九五至尊。”這是她往最大之處的猜想了。

“若孤猜想得不對便作罷,若真如孤所猜測的那般,此人可真的卑劣了,配不上爍和長公主半分。”

她垂眸,未語,要是爍和長公主知道她最心愛之人,利用她的名義暗地裡造反,她心裡該有多難過。

或許是爍和長公主的畫像與她娘生得有幾分相似,她心裡竟然也跟著難過了一下。

許久,她幽幽說道:“如果我們的猜想是對的,那麼皇宮裡傳了惡意假情報給淮安王的人,極有可能是南竹君一黨了,目的……恐怕是想引起皇室手足相殘。”

可惜,她橫空插了一腳,反倒先把淮安王玩死了,導致意誌頹廢的淮安王不堪重用,無法與皇室抗衡。

棋子無用,自然得棄,此人簡直將淮安王利用到了極致,連他的死都冇有放過。

“此人也太看得起淮安王了,若是少時的淮安,興許還能有些作用,可惜成年的他沉迷於美色之中,荒淫無道,一攤爛泥。”

聞言,她心虛的了一下,掩飾一笑,柔柔轉移話題:“要不然,怎說妖姬禍國呢。”

“愛妃是否對妖姬有什麼誤解?”司馬天翊眼含笑意的凝視著她,他抬手撫上她臉頰,眸底有著迷戀:“像愛妃這樣的,若為妖姬,禍國,孤信!淮安王看上那渾身做作的女子,也能將他禍害,他眼睛是有多瞎。”

她沉默,冇有說話。

他若是知道淮安王那不是瞎,而是被她反催眠加長期藥物迷了心智導致,又該做何感想。

她想,他一定會覺得她很可怕吧。

她與他對視,嘴角柔柔勾勒,淺笑著靠在了他懷裡。

所以,天翊,就讓曾經天真無害的轉兒永遠留在你心裡,她想,她此生應是不會與他相認了:“妾身就當殿下是誇讚妾身了。”

夜深。

她轉身瞧著熟睡的司馬天翊,手臂從被褥裡抽出來,指尖落在他睡穴之上,點了他睡穴,而後掀開被子起身,披上外袍離去。

她若是回頭看上一眼,便會發覺床上的男人,幾乎是在她離開的瞬間,猛然睜開了眼睛,他痛苦皺眉,下一瞬,自行衝開穴位,趴在床沿吐了一口鮮血。

“主子。”暗衛現身,趕緊摸出了一顆藥遞過去。

司馬天翊抬手擋開,他看著大門方向,眸色微暗。

暗衛不解:“主子為何不告訴娘娘,主子有失睡症,強行點睡穴,會引起全身經脈逆流,嘔血不止。”

“無妨。”司馬天翊反手拭去嘴角血跡,垂眸,靠在床榻,閉目養神,而下一瞬,他痛苦皺眉,側身趴在床側,一口鮮血吐了出來。

暗衛嚇了一跳,再次將藥喂到他嘴邊:“主子,將藥吃了吧,屬下去將娘娘捉回來。”

“不可莽撞。”司馬天翊這次冇有拒絕,抬手接過藥服下,靠在床榻上,目光落在某個角落,不知在想些什麼:“將這裡收拾乾淨,什麼都彆讓她知道。”

“主子,娘娘今日是故意放走刺客的,她……”

司馬天翊閉目,唇色微微發白:“孤知道。”

“主子,屬下去跟蹤娘娘。”暗衛起身。

司馬天翊幽幽睜開眼眸:“站住。”

暗衛身影一頓,他轉身疑惑的看著主子:“主子,萬一娘娘與刺客是同夥呢?萬一娘娘心懷不軌呢?主子當真要這般由著她嗎?”

“隻要她未危及江山社稷,爾等隻管護著她,孤的命本是她的,吐兩口血,死不了。”

暗衛依舊不死心:“主子,當真不去瞧瞧嗎?”

“不必。”

夜深人靜。

轉兒裹著厚重披風,出現在普陀寺外的森林,樹林中一片漆黑,隻有微弱的月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,她取出脖子上的暗哨吹響,很快,一個藏身的樹林中的女子走了出來。

此人正是白日裡蜷縮在受傷香客之中的女子,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轉兒跟前,跪下:“屬下見過首領。”

“你是我的屬下嗎?”轉而冷笑,垂眸瞧著她:“你的主子是無痕吧。”

“不是的,少主,師傅他今日所作所為都是有苦衷的,師傅都是為了少主。”

轉兒聞言,眸色陰冷:“當真可笑,為了我?為了我殺了淮安王嗎?若當真是為了我,八年前怎麼不直接殺了他,非要我受儘折磨之後,等我有了能力反擊,親自將淮安王踩在腳底下了,才動手殺了他?”

“不是的,少主。”女子想解釋,卻不知該如何解釋。

轉兒也不想與她多說廢話,今日她揹著她,聽命於無痕,她在她這裡已經失去信任了:“你們到底想做什麼?”

女子垂眸:“淮安王不能回蜀地,他必須死。”

“為何不能?”

女子搖頭:“少主,師傅說還不能告訴少主。”

“火也是你們放的,你們故意引司馬天翊前來做什麼?”

“火不是我們放的,相反,師傅與我是去救火的,我們殺了淮安王之後,分成兩路逃跑,來到普陀寺後山會合,東宮暗衛跟得緊,我與師傅隻能隱藏在香客之中,尋找機會出去,可不知是誰放了火,要燒木閣樓。“

轉兒直直的盯著她:“那閣樓裡有什麼,值得你們去救火”

“少主,對不起,師傅說還未到告訴少主的時候。”

她還想再問,隻聽不遠處傳來枯樹枝斷裂的清脆聲,她轉身去看,身後空蕩蕩的並冇有人影,等她再次回眸,女子已經消失不見了。

她隻得作罷,轉身快速離去。

遙坐樹梢之上的司馬天翊瞧著她離去的身影,嘴角微勾:“你瞧,孤的愛妃,她自己都蒙在鼓中,又怎會害孤呢。”

暗衛蹲在另外的樹枝上,不想說話,方纔是誰說不來,然後又暗戳戳的跑來偷聽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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