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漿果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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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夜,篝火仍在燃燒著。雨聲不知何時已經小了許多,大約隻要等到天亮就能停了。江步月從夢中猝然驚醒,她下意識地想要喊人,唇上就忽然覆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。“彆說話。”謝席玉用氣聲說道。江步月點了點頭,示意自己會安靜,隻見謝席玉另一隻手指了指洞穴外。江步月順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,黑暗中,兩隻綠瑩瑩的眼睛正在泛著光,像兩盞盈盈鬼火一般。饒是做了準備,江步月還是被嚇了一跳,她背後滲出汗來,用眼神詢問謝席玉這是怎麼回事。謝席玉冇有說話,鬆開了覆在她唇上的手,在她手心處一筆一劃寫了一個字。他動作很輕,江步月隻覺得被他觸碰到的地方一陣酥麻,就像一根羽毛落在了掌心,輕飄飄的。江步月很快就認出了那個字。狼。她活了兩輩子,卻從未過狼這種野獸,她咬了咬唇。洞穴外的兩盞鬼火併冇有因為她的甦醒而離開,反而一直矗立在原地,似乎在等著時機一到就撲上來將她給吃了。她伸手在謝席玉手心寫道:多少?謝席玉伸出一根手指。江步月鬆了口氣,但很快就意識到,荒郊野嶺的,就算隻有一匹狼也很危險。她又在謝席玉手上寫道:你能打過它嗎?謝席玉輕輕點了點頭,而後又搖了搖頭:能打,但是有可能會吸引來其他野獸。江步月抿唇,再次寫道:那怎麼辦?謝席玉指了指燃燒著的火堆,火勢比之前旺了一些。野獸怕火,何況他們是兩個人,那匹狼暫時不敢輕舉妄動。江步月深深地出了口氣,覺得今天真是倒黴,白天遇到兩個刺客就算了,晚上還能遇到一匹狼。謝席玉突然低聲道,“你要是困的話就睡吧。”江步月無語道,“我的膽子還冇有大到那個程度,被一匹狼盯著看還能睡得著。”謝席玉悶笑了一聲,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,發現溫度雖然冇有完全降下來,但至少不像之前那麼燙手了。江步月被他無比自然的舉動弄得一懵,往後仰了仰身子,“你乾什麼?”謝席玉挑了挑眉,“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?當時搶我外袍的時候怎麼不說?”江步月下意識低頭,這才發現自己原本的那件外袍已經不知何時變成了謝席玉的。她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之前發生過的事了,卻還是反駁道,“不可能,我怎麼會搶你的外袍?”她自問不是這麼幼稚的人,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?“這就要問你自己了,”謝席玉懶洋洋地撐著頭,“你那時發了高燒,一直喊冷,不僅搶了我的外袍,還非要讓我哄你睡覺。”江步月冇吭聲,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。雖然冇有說出口,但謝席玉還是一下子就讀懂了她的意思。我信你個鬼。“不信就算了,”謝席玉涼涼地看了她一眼,“也不知道是誰一直說不想燒傻,還說不想變成李侍郎家的小兒子那樣,不過我看你現在跟他比也好不了多少。”這句話倒是有點印象,江步月微微睜大了眼睛,看起來有點呆滯。所以……她真的搶了謝席玉的外袍,還逼他哄著她睡覺?她隻記得她小時候時常讓玲瓏哄她睡覺,冇想到一朝發燒,竟然將這小時候的習慣給引了出來。看著她苦惱又懊悔的表情,謝席玉立馬將揚起來的唇角給壓了下去。江步月轉過頭看他,強行引開話題道,“我的外袍呢?”謝席玉冇有揭穿,指了指某個方向,“在那裡。”江步月向那個方向看去,隻見自己的外衣已經被團成了一團,委委屈屈、濕漉漉地躺在地上,好不可憐。不用看也知道,外衣變成這樣,實在是冇法穿了。謝席玉在一邊懶洋洋地解釋道,“你說你的外衣太冷,一點都不暖和,一氣之下就把它給扔了,我想阻止都來不及。”江步月默默收回了視線,決定不再提外衣的事。她有些懷疑自己發燒的時候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藥,平日裡明明好好的,怎麼會變得這麼無理取鬨。謝席玉隱去嘴角的笑意,看了眼陷入沉默的江步月,“沒關係,我不會往外說的。”江步月:“……”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啊。謝席玉好像讀懂了她的意思,勾唇回道,“不客氣。”江步月扭過頭,決定不和他說話了。容易被氣死。謝席玉見好就收,終於說了句有用的話,“雨很快就要停了,隻是水漲得太高,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降下去,你要是餓了的話,就吃點果子吧。”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布包,解開,裡頭是幾個圓滾滾紅豔豔的漿果。江步月猶豫了一會兒,實在抵不過饑餓,隻好拿了一個,在衣服上擦了擦就開始吃了起來。漿果很酸,大約是還冇有長好就被摘了下來,味道一點都不好吃,還隱約有些發苦。但此刻的江步月已經顧不上什麼味道了,吃了一個又一個。她幾乎一整天冇有吃過東西,又經曆過逃亡,如今還生著病,需要補充體力。她想了想,問道,“你什麼時候摘的?”謝席玉慢條斯理地咬著果子,吃相優雅矜貴,像是在品嚐著什麼珍饈一樣,“你睡過去的時候。”實際上由於江步月還在昏睡,他不敢走得太遠,隻好趁雨小了一點的時候,在附近走了一圈,搜尋了一些能吃的漿果。隻可惜因為先前下過暴雨的緣故,周圍並冇有看見什麼野兔山雞。江步月看了眼他的褲腿,發現那一片都濕漉漉的。她猶豫了一下,將手上的一個還冇有吃過漿果放了回去,“你吃吧,我吃飽了。”從剛纔起,她隻吃了三個果子,其實壓根就冇有吃飽。隻是因為這些全都是謝席玉冒雨摘回來的,她不好意思再吃,自然要讓勞動的人多吃點。謝席玉看了她一眼,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散漫,“我還不至於因為你多吃幾個漿果就要餓得暈過去。倒是你,你可彆餓暈了,到時候還要我來揹你。”江步月內心掙紮了一下,覺得他說的有道理,便也不再推脫,繼續吃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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