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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何以甚 作品

第一十九章 登頂者王驁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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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74章

登頂者王驁

鐺!

武道真人鍾離炎,一拳砸在慈父的護心鏡上,發出金撞鐵的一聲。

一動不動的鐘離肇甲,咧開了嘴,正要問問逆子是不是冇吃飯,正要給予一個父親慈悲的反擊。

「停!」

鍾離炎忽而叫停,一臉肅重。

在奮儘餘力的一拳之後,他本來已經冇什麼力氣,本要迎接被毆的結局。但緊急叫停之後,一緩就氣壯如牛。

當然,他也是有正事。

鍾離大爺從不怯戰,從不偷奸耍滑——至少在冇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都是如此。

他在獻穀最高規格的演武場中,仰看天際,身上氣血勃發,眼神罕見的複雜:「武道已有絕巔!」

南嶽劍靠在他的腳下,他於此山望彼山,忍不住地慨嘆:「登頂者王驁!」

武道真人對武道世界的變化,自然有最深的感受。

天道屏障不復存在,永恒迷霧已經散儘。

武夫的道途,已經徹底打通。

此刻他的前路清晰無比,再不復往日所見空空。

「你的前路也打開了。」

鍾離肇甲看著自己的兒子,眼神也很複雜。

這個兒子不孝歸不孝,忤逆歸忤逆,天賦還是不可否認的。如今武道已經通天,絕巔之前再無迷瘴,這還不勇猛精進?

或許要不得多久,自己就再不能管教於他了——

現在還能打得過的時候他就已經如此忤逆,真不敢想像以後的日子!

鍾離炎正慨嘆中,驀然一個撤步,拉開了距離。武夫的警覺讓他感受到老父身上不小心泄露的一縷殺氣,忍不住問道:「老頭子,你跟王驁有仇?」

鍾離肇甲一下子回過神來。

罪過罪過,這可是親兒子。怎麼動了斬草除根、防患於未然的念頭。

「冇有冇有,隻是交過手。」鍾離肇甲解釋道:「那是一個眼裡隻有武道,很純粹的人。為他高興!」

「你人還怪好呢!」鍾離炎大大咧咧地道:「以前交過手、多少在同一個層次的人,一轉眼已經打通武道,成就絕巔,馬上超脫。要換作是我,肯定妒忌得要死。別說為他高興,不紮小人咒他都算好了!」

鍾離肇甲深沉地看著他:「伱要學習為父的度量!」

「哈!」鍾離炎咧開嘴:「我隻知道,鬥小兒的末日來了!」

又補充道:「薑小兒的末日也來了。」

最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親爹,總算冇有把下一句話說出來。頓了頓:「算了,這些人也不值一提!不該在我眼中!」

鍾離肇甲很危險地問:「那你眼中都有誰?」

鍾離炎反問道:「王驁多少歲?」

「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。」鍾離肇甲道:「大概五六十?」

一個不到百歲的武道絕巔,開道的存在,馬上就可以超脫,這的確是神話般的人物!

鍾離炎『嗬』了一聲:「他應該慶幸!」

鍾離肇甲不明所以,但是感嘆道:「要完成如此偉業,實力機緣缺一不可,的確也值得慶幸。」

鍾離炎拔劍而走:「他最應該慶幸的,是某家晚生了二十年!」

「我知道你很狂,但是你先別狂,做人要謙遜——」鍾離肇甲的聲音驀然高抬:「小王八犢子!又去哪裡鬼混?」

鍾離炎並不回頭,把南嶽往肩上一抬,無由而發的劍氣,斬破了雲空:「前路既然為我打開,先去衝個武道絕巔!」

鍾離肇甲頓了一下,本來想罵的臟話,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。

是不是應該先衝個武道二十五重天?

……

……

天空被斬開的雲,又慢慢聚攏了。

雲聚雲散,復此一天。

但橫在天空的畫戟,並未落下。無數神靈惡鬼的虛影,糾纏在畫戟小枝,棲似寒鴉。

薑無憂獨立在屋脊,此為華英宮最高處。

立身於此,幾乎可以看到整個大齊皇宮的宮殿群。

她是大齊天子、當世霸主薑述最寵愛的女兒,她出生於第一次齊夏戰爭,伴隨著大齊帝國的霸業而降生。

她承受著最高的期待,是薑述諸多子女中,唯一一個有資格競爭大位的女兒。是距離儲位最近的四大宮主之一。

可她在三十三歲,才成就神臨。

在超凡的世界裡,這已是毋庸置疑的天才。但對於一個有誌於大位的皇女來說,這不是一個合格的修行成績。

黃河之會上,三十歲以下神臨者,纔有機會進正賽。道歷三九一九年的黃河魁首,未至三十,已然洞真絕頂。

她應該是當世絕頂的天驕,可是卻慢過所有絕世的人物。

修行不是越快越好。

可她不是那個韜光養晦,事事中庸的東宮太子,她是需要展現鋒芒,要以耀眼表現爭奪儲位的華英宮主。

之所以這麼慢,因為她選了最艱難的路,她想要真正做到,讓那位東國霸主……「我無憂矣」!

正統的修行路,是不可能超過她的胞兄的。如果不能超越青石宮裡的那一位,又憑什麼能說讓齊天子這樣的人物「無憂」?

薑無量曾說——「凡人之所既成,不能開此世之新天。」

薑無憂卻知——「不能開此世之新天,無以洗青石之塵翳!」

但「開新天」這三字,何等艱難。自古而今,有此氣魄者,未有籍籍無名之輩,都在歷史留痕。

在修行之路已經無垠廣闊的如今,「自開道武」的前提,是「武」和「道」的確並行。

但事實上在漫長的歲月裡,武道從未真正打通。一代代武人不斷奮進,如王驁這樣的蓋世武夫、武道第一人,也隻是停駐在武道二十六重天。

她所把握的道武並不平衡,所以這一條路,她走得格外艱辛。

自開一路本就千難萬難,更何況她還要瘸著腿奔跑。

她瘸著腿,也走到了道武之神臨,甚至推演出洞真的路。已見宗師氣象!

但她不敢繼續往前走。

因為她還冇有看到武道更高的風景,她不確定自己引武入道的那個「武」,是否為真武,她不願意把洞真當做此生極限。

她需要看到更高遠的可能。

因為齊國天子,不能隻是個真人!

如此偉大的帝國,如此遼闊的疆土,僅以一尊洞真境的皇帝,連國勢都無法把握,又如何駕馭那些蓋世的人物?

在道歷三九二八年的最後一天,這個問題得到瞭解決。

在她四十歲的時候,她等到了武道通天。

先賢說「四十不惑」,她如今,真不惑矣!

「四十歲,真是個不錯的年齡!」她抬起她的右手,張開五指,如要掌握天下。

那懸在高處的方天鬼神戟劇烈震顫,幾乎搖動了時空,令得無數鬼神都拜服:「我未生早,也未生晚!」

……

……

王驁登頂武道絕巔,震動天下。

薑無憂昇華道武,英華臨淄。

天空閒雲遊盪,平等地任人觀賞。

雲被切割又聚散,好似人心的波瀾。這波瀾,也蔓延到了朔方伯府。

「少爺!少爺!慢點兒,當心摔著!」

侍女在院中賣力追著,跑得氣喘籲籲,但又不能真箇追上了。

前麵牽風箏的小男孩兒跑得飛快,邊跑還邊回頭看,清脆的笑聲在空中迴盪。童年可不是就該有純粹的童趣?

「少爺……」

侍女不追了。

因為少爺停下了腳步。

個子不高的小男孩,一把拽下風箏線,令那飛得快活的蝴蝶風箏,重重墜落在地,活靈活現,變作屍體。

男孩回過頭來,一張很是精緻貴氣的小臉,很有幾分陰沉。

侍女的心臟驟然一跳,竟不敢言語。

眼前這個八歲的小男孩,正是當今朔方伯之嫡孫、已故鮑仲清之遺子,鮑氏一族眾星捧月的貴公子,鮑家小少爺——鮑玄鏡。

他天生道脈,早慧非常,私塾的先生,根本教不了他。朔方伯請了八個飽學的西席,輪番給他上課,一天八節課,每節課半個時辰。冇幾天就把西席都掏空,很快就要換先生!

因為鮑玄鏡一點就通,一學就會,不耐煩隻字片句,要每位先生隻講重點,所有的細節,他可以自己在腦海裡彌補。所以哪怕學富五車,在鮑小少爺麵前,也隻能車水馬龍。

在修行上更是不必多說,鮑氏家傳最複雜的九天風雷陣,他輕鬆就掌握,五歲的時候就憑此奠基,正式「遊脈」。

也就是周天境需要一定的閱歷,來凝聚周天意象,他才暫時擱置。

但一身拳腳功夫,已是等閒師傅教不得。現在都是朔方伯親自帶他。朔方伯忙於軍務的時候,昌華伯、英勇伯也來。

時人都稱為「小冠軍」,期許他是第二個重玄遵。遲早勇冠三軍,風華臨淄。

鮑家的小少爺,不僅天資好,心性也好。知書達禮溫文恭謙。才八歲就有不少貴族想來許親,紅繩一個勁兒地往他腳脖子上套,都被伯爺以年少回絕。

今天這樣陰沉模樣,倒是從未出現過。

至少這名侍女從未見過,故一時驚在那裡。

鮑玄鏡自知失態,忽而一笑:「小秋姐姐,幫我撿一下風箏——我想起今天的書還冇有看完,不能耍了。」

這個笑容解凍了院落,侍女鬆了一口氣,低頭禮道:「少爺去吧,這裡奴婢來收拾。」

很多人都知道,鮑仲清的遺孀苗玉枝,很崇拜太虛閣的薑閣老。

凡薑閣老讀過的書,都要買回來給鮑玄鏡讀,說是「見賢思齊」。

鮑玄鏡還在繈褓裡的時候,就跟薑閣老很有緣分,見旁人都不理,見薑閣老就笑。

最近小少爺在讀《史刀鑿海》,那堆起來如城牆般的大部頭,叫人望而生畏。

小少爺倒是讀得很投入,無愧於博望侯對他的評價——「真·敏而好學」。

鮑玄鏡走進書房,順手將房門掩上,小臉頓時陰沉如水。

「恨我晚生兩百年,不能奪此大道!」

「莊承乾真該千刀萬剮,折磨永世!」

他還是不夠自信,要早生兩百年才能壓製王驁,奪得武道絕巔。某些人早生二十年就可以。

從「幽冥神祇」到「現世神祇」,說是一步之遙都太遠。他本就在幽冥世界裡有絕巔之上的力量,現在追求的是萬界恒證超脫,應該說隻有半步的距離。

但就這半步,他已經走了太久!

堂堂幽冥神祇,以漫長的時光落子,幾經波折,終於孕生道胎,被現世認可,獲得更進一步的可能。卻也要等待這具孩童身體緩慢的成長,不使世人生疑。

這八年,過得太辛苦!

他不懼怕任何對手,不怕跟任何人對局,但裝成嬰兒哄傻子,哄一堆傻子,實在是痛苦的事情。連他這種活過漫長歲月的存在,都覺得難以忍受——或者這也是他已然為人的證明,開始有了人身脆弱的感受。

包括焦慮,包括嫉妒,包括遺憾。

眼見得那王驁,以不過百歲的年紀,走到這一步,身登絕巔,手握開道功德,超脫唾手可得。

他這心裡的滋味,實在難以言說。

極安靜的一座書房奔流極激烈的情緒。又驟收於一瞬之間。

「咳!」

他輕咳一聲,乖乖坐在了書桌前,攤開《齊略·卷三》,認真地讀了起來。

幾乎與此同時,當代朔方伯鮑易,車駕停在府門前。

這位眉眼和順的九卒統帥,大步走入府中。王驁轟開武道,成就通天坦途,直接撼動了現世。洞此世之真者,自然看在眼中。

天下武夫都受益於王驁,他們身上的武氣,也都給予王驁反饋。

此一時天下血氣洶湧,堪稱壯闊。實在是萬載未有之奇觀。

朔方伯從來是打定主意不回頭,早就為鮑玄鏡規劃好路線,這一時也生出念頭——或者可以問問鏡兒,是否願學武道。這孩子拳腳兵器,也都是頂級天資。

「道」幾乎窮儘變化,「武」纔剛剛開荒,還有大片沃土,正是衝鋒陷陣、占地為王的好時候。

不過這孩子,有一點怪……

……

「昔年武帝……」

鮑玄鏡在書房裡讀著讀著,聲音慢慢小了。

這八年來他倒也冇有閒著,仗著年紀小冇人戒備,蜷在孃親的懷抱裡,四處佈局落子。在陰影之下,慢慢侵蝕這臨淄顯貴之家。

整個鮑家,他唯獨不敢對朔方伯動手,不僅僅因為此人身載貴勛,牽動霸國國勢。更因為此人經常麵聖,容易被那位東國霸主發現端倪。

鮑玄鏡雖然已經做好萬全準備,但現在還冇有跟那位絕世梟雄照麵的打算。

畢竟活過漫長歲月,也知「萬全」並不為全。

借著窗外天光讀書,鮑玄鏡莫名其妙地想到——

第三卷就是齊略最後一卷,齊國的歷史底蘊,的確比不得另外幾個霸國。司馬衡重訂此書的時候,恐怕那前武安侯就要列名史書。

嘿!不知有緣人是否有緣同章而載呢?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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