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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何以甚 作品

第九十八章 春寒料峭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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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35章

如我願

鍾玄胤精神一震,還有大事件!

這一次雪國,來得是太值了。【記住本站域名STO.COM】

嬴允年這樣的傳奇人物,一言一行,都有資格記錄在史書裡。能夠被他這麼提一句,必然不會是小事。

書刀在竹簡上走動,歷史流淌在眼前。

嬴允年抬手往前一指,虛空生鏡,鏡中一顆文字繭!

照無顏無法掌控道路所潰成的繭,就這樣出現在眾人眼前——

文章是勤事,筆刀能犁字。吐儘心頭血,都為身上絲。

或為華衣或為繭,或上青雲或自囚!

嬴允年道:「這個女娃娃,心氣極高。她有很多上山的路,苦於無法兼顧,不能儘展所學,長期盤桓在山腰。冬皇告訴她世上還有這樣一個方向,她便毅然決然做了這樣的選擇。」

他觀察著文字繭上不斷變幻的文字,略顯唏噓:「我在退位之後,便潛心治學。萬古以來無新事,照無顏產生過的苦惱,也是我曾經苦惱的。她所追尋的,也是我在探索的。我一直在想,有什麼道路,可以容納我所有的知見。我苦讀百家,遊歷天下,雜家的構想,在這個過程裡慢慢成型。」

薑望大概聽明白了:「照師姐所謂的『雜糅百家,自開淵流』,開的就是您這一家?」

嬴允年坦率地道:「是的。我是世上第一個建立雜家體係的人,在無人知曉的年月裡,我已經嘗試過很多次。近幾年纔算有些心得……照無顏雜糅百家,是為我開路。」

薑望道:「我曾聽聞先聖大成至聖之路,雜家頗類於彼。但我想雜糅百家這樣的偉大路途,隻有您這樣偉大的人物才能嘗試。照師姐當時都還冇有神臨,她如何能夠把握呢?既然她走上這條路,是出自您的引導,那您一定有辦法,解決她現在的問題吧?」

「不要著急,她不會有事的。」嬴允年給薑望吃了一顆定心丸,然後才道:「你對雜家的認知不太準確,雜家不是那樣的道路。若要開辟一條大道,越穩定、越好走,才越有潛力,越是恰當。險絕怪奇徒獵奇耳,在學問上是冇有意義的。雜家非道,雜家乃合道之道。」

「合道之道?」薑望表示疑惑。

「雜家講求的是『不拘成法,不閡門戶,萬般學問,為我所用』。」嬴允年問道:「世上早已經傳開許多不同學派的合流之法,你有冇有接觸過?」

薑望當然接觸過!

譬如夏國周雄,就是儒法合流

伍氏伍陵,是兵儒合流。

但是他們都死了……

「這些合流之法,都是您的推動?」薑望問道。

「這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。」嬴允年直接承認了:「我雖然開辟了雜家,但雜家要成,非我一人之功。我不想借用國家的力量,也不願意雜家侷限於秦。所以從未真正提出它的綱領,隻是引導世人蔘與合流的嘗試。不管你接觸過誰、修為如何,他們都是雜家學派的參與者。涓滴意念終匯海,最後才成就今天的果實。」

「既然今天你問到了,這本雜家心法便交予你。」他直接抬手前握,將道則握成一卷玉簡,遞了過來:「世上已有的諸多合流之法,到最後總有滯澀,不能圓潤。修過雜家心法之後,這一點就不是問題。拿去吧,像你們推廣星路之法一樣,將它推廣,給世人多一種選擇。」

薑望毫無準備地將這卷玉簡握在手裡,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麵,轉頭看向照無顏所結的文字繭:「前輩,『果實』一說是何意?」

嬴允年輕聲而笑:「不是你所想的那般。我修身養性這麼多年,內心已經……很柔軟。」

「這就是我超脫的最後一節了。」

他說著,抬掌遙對虛鏡中:「雜家之成,即成於今。為吾前驅,不絕爾路!」

薑望看到,那顆巨大的文字繭,驟然內縮,彷彿一顆色彩斑斕的種子,落進道身五府。被諸多道途所包裹的照無顏,就這樣顯露出來,蜷縮在地上。

而照無顏旁邊,龍門書院院長姚甫忽然出現,一邊抬手覆住照無顏的臉,一邊抬起眼睛,尋跡萬裡,隔著這虛空之鏡,與此方對視!

嬴允年對他輕輕點頭:「姚山主,等令徒醒來,自會跟你解釋一切。雜家已然開辟,她有份於功業。前方的路已經打開,往後是坦途。」

「我會問清楚的。」姚甫淡聲說道:「不知閣下現在是以什麼身份,在跟我討論這件事情呢?」

嬴允年想了想,笑道:「這個問題還真難住我,因為我馬上就冇有身份了。」

姚甫身上隱隱的劍意就此散去。

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,他的確冇能真正感受嬴允年的力量層次。遂拱手道:「道友先行一步,可喜可賀。」

嬴允年亦回禮。

而後繼續往高處走,隻道了聲:「為君立霸國,為學開雜家——吾亦待來者!」

「晚輩還有一個問題!」薑望追道。

嬴允年冇有說話。

但薑望還是接著問道:「既然您一直在世,不曾離開,為何當初還會有懷帝之弒?」

雷海之上,許妄驟然轉眸過來。

嬴允年道:「這個問題又是為誰問?」

薑望道:「為我的生死之交,手足兄弟!其名嬴子玉,是懷帝後人,您的嫡脈子孫!」

「哦?是嗎」嬴允年淡然一笑:「等你到了我這個境界,你就會明白的。」

於是一步踏出,無影無蹤。

冇有什麼煊天赫地的威勢,甚至是冇有威勢。

他就這麼消失了,像是風吹過風,水滴進水,與萬物一體存在。

甚至讓人無法確定,他是不是真的超脫。

人們用長久的沉默麵對這一刻。

直到洪君琰喃聲道:「道歷新啟以來的第二個超脫者,於今成矣!」

如此大局,如此輕描淡寫地落幕,給人一種意猶未儘但又理所當然的感受。

這是薑望見識的所有超脫局裡,最雲淡風輕的一次。

中間雖然有些波瀾,但都神奇地在嬴允年這三個字麵前平復了。

此時再細細想來,幾乎找不到嬴允年不成超脫的理由。

他在成道之前,先成全了所有他能夠成全的人。

用萬裡虞淵長城,成全當今秦帝的偉業。

推動洪君琰歸來,成全洪君琰爭霸未來的雄圖。

令秦黎定約,永鎮虞淵,成全人族邊防,也成全不久之後的神霄戰爭。

成全三生蘭因花,讓寧道汝借假為真。

甚至,也算成全謝哀,成全了照無顏。

還開辟雜家,貢獻雜家心法,成全天下兼修之人……

對於這樣的一個人,誰會阻止他,誰又能阻止他?

即便真有什麼變故出現,有共建虞淵長城的國書在,洪君琰說不定還要為他護道!

深思這一切,薑望才醒覺,嬴允年最恐怖的地方,就在於他把超脫這件事情,變成了「理所當然」!

若說羽禎之於神霄世界,是萬失得一成。嬴允年之於超脫,便是萬成得一成。

薑望忽然想起來,冬皇第一個在朝會提出開放雪國,也算是成全了太虛幻境。

而冬皇那時候問了他一個問題——你是否該如我願?

現在思之……那是冬皇的問題?還是嬴允年的問題?

躍天一步,真是舉重若輕。

誰能不如他願?

薑某身為當世真人,環顧此世,已經隻在絕巔之下,然而仰頭望天,仍是仰之彌高!

洪君琰說秦太祖嬴允年道歷新啟以來的第二個超脫者,那麼道歷新啟後的第一個超脫者,應該就是景文帝姬符仁了……

嬴允年更是親口認證荊國太祖唐譽已死。

如此說來,姬玉夙、姞燕秋、赫連青瞳……這些開創霸國的蓋世豪傑,在退位之後,竟無一個成就。由此愈見超脫之艱難。

薑望思忖著,忽而心有所感,抬眸望去,正看到雷海上空,許妄投來的眼神。

「貞侯,我隻是好奇心作祟,隨口問了個問題……」薑真人賠笑道:「不用這麼看著我吧?」

許妄負手問道:「你怎麼不問,當初為何會有懷帝之庸?」

「是我見識淺了,冇有想到這麼好的問題。」薑望很是服氣的樣子。

許妄也就不再說些什麼,拿住那捲玄軸國書,轉身踏落雷海,迴轉虞淵去也。

王西詡卻還留在原地,也是看著薑望。像一根竹篙立海中,滿是篆字的麵具遮掩了表情,心情也尤其難測。

這些個秦人,心眼這麼小的麼?

小五除外。

薑望無奈道:「慢甲先生有何指教?」

王西詡其人,從小不愛出風頭,事事落後於人。

他的老師是知曉他才華的,又惱於他事事不爭,便問他,少時不爭先,老大將何為?

那時還很年幼的他,回答說,不爭一時先,願求天下甲。

其師嘆曰,有子如此!先甲一時,慢甲一世。

故稱「慢甲先生」。

那位教書先生後來官至郡守,請王西詡去做幕僚,將郡內大小事務,處理得井井有條。郡守一生中多次薦他為官,他都拒絕。在郡守死後,更是結廬而居,遠於世間。

直至後來,尚在潛邸的當今秦帝,聽聞其名,連夜趕赴,多次請見。問策九章,驚為天人。

他幫助秦天子鞏固霸業,所謂「伐楚望景,虎視天下」,但始終不肯入朝。

秦天子曾指王西詡與左右曰:「是朕布衣丞相!」

故又有「布衣謀國」之號。

秦國冇有左右相國,隻有一個丞相範斯年。但範斯年和王西詡,倒是常常被人拿來對比。

這布衣丞相和官身丞相,究竟誰人才能更勝,在秦國坊間,是經久不息的話題。

此次秦國修建虞淵長城,秦太祖嬴允年超脫,應該是範斯年和王西詡為人所知的第一次聯手佈局了。

他的視線透過篆字落下來,天然隔絕了所有因果聯絡,輕聲問道:「是嬴子玉還是趙汝成呢?」

薑望想了想,認真地道:「我不能替他決定。我說嬴子玉,隻是為了讓嬴前輩迅速理解此人是誰。」

王西詡點點頭。點著點著,人就不見了。

也冇有留下什麼話。

到底是一笑而過,還是埋刺在心,倒是給句準話呀!

這些個玩腦子的,總講求個喜怒不形於色,波濤藏於靜海中,是真煩人!

這時薑真人感覺到有人在後麵扯自己的腰帶,不由得回頭:「你拉我乾嘛?」

鍾玄胤收回手,目視前方,一臉麻木。

薑真人這才扭頭往前,發現近處的洪君琰、關道權、洪星鑒、沈明世等,以及遠處的傅歡、魏青鵬、孟令瀟,全都看著太虛閣樓這邊。

這時他才反應過來。

黎朝新立,這些黎國人肯定是有許多事情要討論的。諸如國製、西北五國的地位、權責劃分等等……並不適合旁聽。

秦國人都走了,太虛閣員還在這裡戀棧不去,委實有些不知趣。

「我代表太虛閣,再一次歡迎陛下迴歸,也恭喜黎國於今建立!七天之後我再來與貴國討論太虛角樓的選址。關於太虛幻境種種,貴國如有疑問,也歡迎隨時與我討論。在下……告辭!」

洪君琰淡淡地道了聲:「好說。」

太虛閣樓也便隱入虛空,就這樣帶著兩位閣員一起消失了。

……

坐在太虛閣樓內,看外間流光飛轉,萬裡遙途,一瞬即至。

薑望忽然想起一事,便問道:「鍾閣員,都知道天子在位不過百年,過百年則反吞國運,雍國韓殷就是典型。你說洪君琰的任期,應該怎麼算?」

洪君琰是曾經雪國的開國太祖,現在亦是黎國開國皇帝。

他的任期是從雪國開始算,還是從黎國開始算,又或者沉眠三千八百多年後,重新開始算?

鍾玄胤聞言也愣了愣:「這倒是問住我了。也許算新開國,也許不算?他這個情況著實複雜,未有先例……」

認真思考一陣後,本著史家嚴謹的精神,他冇有給出任何結論,隻道:「雪國是道歷三十四年開國,洪君琰是在道歷一一四年詐死,統共坐朝八十年。且看二十年後,他是否還為黎天子吧!」

「哦,你也不知道。」

「歷史會給我們答案。」

「史學就是等待嗎?」

「我們尋找真相,但不創造真相。我們記錄歷史,但不影響歷史。」

「你現在已是太虛閣員,多多少少也會影響歷史吧?」

「冇關係。我的歷史,自有來者記錄。」

「你會怎麼記錄我?」

「才二十六歲就想著立傳,會不會太早了?」

「哈哈哈,那個,哈哈哈……」

聲隨人去也。

晚八點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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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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